嗡⋯⋯嗡⋯⋯嗡⋯⋯
宛如机械马达的运转声不停在耳边响起,吵得花儿头痛欲裂。
太吵了,她无法思考,脑袋都被这个声音填满了。
不,好像还有另一道声音⋯⋯花儿难受地晃晃脑袋,睫毛颤了颤,试图让意识从昏沉中挣脱出来。
“花儿、花儿!醒来,求求你醒来!”
有人在喊她,声音好熟悉,听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,是谁?
花儿努力睁开眼睛,只是视野一片蒙眬,像是挂着一层纱一般,让她看不真切。
“花儿!快吹气!拜托你吹气!”
那个人喊得更大声了,原本甜美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,尾音颤抖。
为什么要吹气?花儿有些茫然地想。她是不是在作梦?她应该跟猫猫她们一起帮小晴庆祝⋯⋯
“花儿吹气!”
近乎尖叫的嘶喊压过了器械运转的声响,也截断她的思绪。
花儿猛地打了一个冷颤,视野终于恢复清明,眼前画面骇得她肝胆欲裂,想也不想地拼命往前吹气。
绑着粗辫子的秀美女孩就坐在她对边的椅子上,双脚连同椅脚绑在一起,双手则是被绳子悬空吊住,被迫摆出像是小孩子受惩罚般向前伸手、摊开掌心的姿势。
一把电锯就挂在她双手上方。
电锯是开启状态,拥有许多锯齿的滚子炼正不停转动,发出嗡嗡嗡的吵杂声响。
绑着电锯的绳子另一端绕过吊扇垂落下来,绳子尾端就钉在花儿前面的地板上。
她与猫猫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,桌子上放着蛋糕,插在蛋糕中间的蜡烛与绳子离得非常近,摇曳的烛火正烧着那条麻绳。
绳子一断,电锯就会落下来,那猫猫的手⋯⋯
花儿背脊瞬间渗出冷汗。
在阴山事件里,猫猫陷入的就是十指被砍断的梦魇。
花儿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吹气,那簇小小的火苗都屹立不摇,将绳子越烧越细,她想要伸手拔掉蜡烛,可是双手却被反缚在背后。
手不能动的话,那就用脚!
她动动双腿,发现是可以自由活动的,立即发狠地抬腿把桌子直接踹倒。
砰的一声,蛋糕与桌子倾倒在地,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奶油四处飞溅,蜡烛上的火焰还在微弱闪烁。
“花儿!绳子!”猫猫绝望尖叫,脸上血色完全褪去。
她的手被绑了太久,又酸又沉,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花儿喘着气往上一看,这一眼吓得她差点魂不附体。
就算失去了火焰的焚烧,但被烧细的绳子依然逐渐绷裂,眼看就要支撑不了电锯的重量——
不不不!不可以!花儿跳起来冲到猫猫旁边,张嘴咬住绑住她双手的绳子,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左边一扯。
与此同时,绑着电锯的绳子啪滋断裂!
嗡⋯⋯嗡⋯⋯嗡⋯⋯电锯轰然从上方砸落,险之又险地擦过猫猫的指尖,咚地掉在地板上,滚子炼仍在锲而不舍地转动。
花儿瞪着犹在运转的电锯,像是害怕它会突然飞起来或蹦上来,一会儿后才虚脱般地松开绳子,牙齿与腮帮子都在隐隐作痛。
“猫猫你还好吗?”她紧张地追问。
“我、我没事。”猫猫哆嗦着挤出声音,脸色苍白如纸,眼角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子,命悬一线的惊恐感仍在四肢百骸里流窜,让她无法停下颤抖。
“你等等我,我先把绳子弄掉。”花儿使劲地扯动双手,粗糙的绳子把手腕都磨红磨破了,刺疼得她不停嘶气,但还是咬牙继续,费了一番工夫,终于挣脱出来。
“好了。”花儿甩甩手,像是要把疼痛甩掉,看着仍在嗡嗡响动的电锯,又看向将猫猫绑得死紧的绳子,犹豫只是一瞬,她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电锯靠近猫猫,将绑住她的那些绳子一一锯断。
猫猫像失去力气般身子一歪,骤然从椅子上跌了下去,吓得花儿赶紧把电锯远远扔开,手忙脚乱地扶住她。
“没事⋯⋯只是被绑太久了。”猫猫对着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。
“对不起、对不起,我如果再早点醒来就好了!”花儿紧紧抱住她,只要一想到猫猫一个人不知承受这样的恐惧多久了,泪意就忍不住在眼中翻涌。
阴山夜游中,她与猫猫在同一支小队,而那时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猫猫伸出去的手指骤然被齐根斩断,弥漫的血色不只成了对方的恶梦,也成了她的阴影。
“你还是救了我。”猫猫轻轻拍着她的背,“谢谢你,花儿。”
“我、我⋯⋯”花儿鼻头一酸,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。幸好这一次她来得及了,她总算阻止悲剧的发生。
猫猫眼眶又湿了,她与花儿抱在一块,这时才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。
半晌后,花儿吸吸鼻子,像是觉得自己哭得淅沥哗啦太丢脸了,连忙推开猫猫,用袖子大力擦着脸,想要假装自己只是脸上沾到灰尘而已。
猫猫了解她的脾气,刻意不提她鼻头红得明显,只是微笑地看着她。
花儿被她温柔的眼神盯得有些难为情,故意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,这一看,她的表情变了。
电锯已经消失,桌子与蛋糕也消失了。地板上丝毫不见奶油残渣,反而竖着一把又一把黑伞,J形把手贴在地面上,完全没有摇晃。
那些伞让花儿想起奶奶出殡下着雨的那天,跟随的送葬队伍都撑起黑伞,沉重的黑色像乌云一样压在心头,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。
但是这太不合理了,没有外力,雨伞根本无法这样竖立起来!花儿不安地环视周遭一圈,这个地方就像是一间空教室,只有黑板与讲台,没有任何桌椅。
她们两人被黑伞包围在中间。
“猫猫⋯⋯”花儿试图压抑声音里的颤意,问出一个在睁眼时就应该意识到的问题,“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不知道,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被绑在椅子上,你就坐在我对面。”猫猫站起来与她靠在一起,紧紧拉住她的手。
喀哒。有东西突地从上方落下,吓得两人颤了颤,彼此的手握得更紧。
花儿咕噜吞了下口水,视线僵硬地往下移,看清那是什么后,不由得愣住了。
“⋯⋯笔?”她迟疑地看着那支笔好一会儿,又抬头看向上方。天花板是熟悉的几何图案,就和她们二年一班的教室一模一样,但是怎会平空掉下一支蓝笔?
猫猫试探地用脚尖踢踢笔,蓝笔滚动几圈,笔尖到笔杆上有着点点斑斑的痕迹。
“上面好像有刻字。”花儿犹豫了下,还是抵不过好奇心,一边紧张地瞅着四周的黑伞,一边快速弯身捡起笔,她注意到上头的暗红色并不是锈蚀的痕迹。
这个动作如同导火线瞬间被点燃,一连串砰砰声猛不防响彻教室,宛若无数朵烟花被炸响,又像是有好多人在大力拍手。
“啊!”花儿与猫猫吓得惊叫一声,骇然地看着原本直竖在地的黑伞竟一转眼全部打开了,如一朵朵反过来的大大黑花。
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那些伞正被慢慢举起,简直像早就有人躲在打开的伞面下。
仿佛在呼应这个令人心惊胆跳的想法,黑伞下逐渐地有东西露出来,先是黝黑的鞋子、细细的双脚,接着是洁白的蓬裙开绽;下一秒,伞面突地全部倾斜,遮住撑伞人的大半身子。
花儿的手臂与颈后难以控制地浮出鸡皮疙瘩,她的指尖在发冷;而猫猫身子的颤动也不断透过她们互相握着的手传来。
分不清是男是女、是老是幼的幽幽歌声从伞下流泄而出,没有半点喜庆意味,更像是丧礼上的哀歌。